第10章 苏恒与一刀(1 / 1)

云州整座城都是建在绵延的大山上,山下江水环绕,因此城中清晨雾气甚重,此时城外竹林迷迷蒙蒙,飞烟缭绕如织,清晨的雾色笼罩得整片竹林朦胧如仙境一般,我却无心欣赏这如仙境般的景色。因为,一刀失踪了。

昨夜因着连夜的赶路睡得挺沉,只记得夜半醒来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,那时她立在窗边,手上拿着绣了青竹麦田的钱袋出神,因以前常常看着苏恒这样,我便只当一刀是在想念苏恒,没有多想。然,今早上起来便没见了她人,问店里跑堂的,才知道昨夜她便拿了包袱出了门,只让留了张纸条给我们,纸条上用秀气的簪花小楷写着简简单单几个大字:“有事需先行离开,勿找!”这字迹,正是一刀本人的。

我一时间慌了神,一慌神便什么主意都没了,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找宋谨言。

慌忙去敲宋谨言的房门:“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她孤身一人,昨日便看她情绪不是太好,身上还带着相思毒,万一她毒发怎么办?”我心中无比懊恼,为什么昨日那么大意,都没有发现一刀的异常,如果一刀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,我又该怎么跟苏恒交代?

他显然也是刚刚被我吵醒的,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,只随意披了件外跑,接过我手中的字条看了一会儿,才缓声道:“你先别急,也许她真的有事要办,而且云州城这么大,光凭我们二人找起来也困难,我让云州的知州帮忙派人出去找找。”

说着,便进屋开始穿衣服,我亦跟着进了屋,他边穿衣服边道:“相思坊就在云州城,也不算人生地不熟,别太担心,而且相思坊的相思毒是在她们小时候就种下的,就算是毒发,一刀也会知道该怎么处理。”

说着,他走到书桌旁,提笔写了两封信,盖上印章,又唤来店小二,叮嘱他一封交到云州城的知州府中,一封交到青竹山庄大公子手中。

许是因为宋谨言的施压,知州的人倒是来得快,不过半个时辰,云州知州便带着三十多名官兵来到了这个小客栈,他们来时,宋谨言将我支了出去,不知同知州说了些什么,一炷香后,知州又带着三十多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,我实在着急,在客栈也呆不住,便拉着宋谨言一起出去找人,才刚出得城外,就有官兵来报,说是在前方的竹林中寻到了一钱袋,上还有血迹。

宋谨言接过钱袋看了一会儿,又将钱袋递给我,看着钱袋上红到发黑的血迹,我心瞬间沉了下去,这正是一刀手中的那个绣着麦田竹林的钱袋,而官兵大哥捡到的钱袋只有一半,为了这个钱袋,她可以追着临渊跑好几天,可见这钱袋对她而言有多重要,而今,被撕了一半的钱袋就丢在竹林,她却没有回来寻找,情况可想而知!

心中慌乱如麻,手忽的被一温暖的手掌包裹住,我呆呆抬头看着宋谨言。

他并没有看我,只吩咐着那些官兵:“既然钱袋是在竹林中找到,这血迹还未全干,一刀姑娘受了伤该是走不远,再找找吧。”我心知他这也是在安抚我,心中一阵暖意。

此时,几道灰白色身影自竹林深处缓缓而来,待得他么走近,我才看清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,袖口与领口处皆绣着青翠的泪竹,而几人中的领头人,竟是许久不见的苏恒。

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我记得苏恒那日的信中说的是要去四处游历,此时却出现在云州城。再看看他身边那些人,思及苏恒那一身绝世的医术,即便我脑袋反应再迟钝也猜到了苏恒是青竹山庄的人,且地位不低。

“这个稍后再跟你解释,阿芸什么时候走的?”苏恒此时面上再无半分我所熟悉的懒散笑意,面色凝重中又带着几分焦急、担忧,他衣袖上还有微黄的像是药汁洒过的痕迹,苏恒只要不种地时,向来最爱干净,若是出门更是断然不会允许自己身上出现一点脏污,而今,他竟是没有发觉袖口处的药汁。

“阿芸?”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。

“昨晚。”宋谨言沉声说起,我才反应过来苏恒口中的阿芸便是一刀。

宋谨言似对苏恒是青竹山庄的人丝毫没有表示惊讶,显然是早知道了苏恒是青竹山庄的人。

宋谨言同苏恒是好友,且他既然知道苏恒是青竹山庄的人,那就没有理由不知道一刀和苏恒的关系,青竹山庄虽说不救外人,但苏恒却还是救了素不相识的我,可见这规矩也是可以破的,既然他连我都会救,一刀他更不会放任不管,即便是不用宋谨言同老庄主那个人情。这一点宋谨言应该比谁都清楚,可宋谨言偏偏什么都瞒着我,原本如果宋谨言真的不想娶那什么长公主,只要他如实跟我说,看在他照顾我那几日且我又不讨厌他的份上,也会同意他那个看似荒唐的主意,可他偏偏用求青竹山庄的人救一刀跟我谈交易,我如被人在大冬天浇了一桶冰一般,浑身透凉透凉,冷意直达心底。

脑中混混沌沌一片,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,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,眼中似有不解。不过一下,他似乎就明白了一般,神情一窒,嘴唇动了动,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。

见他如此,心似突然空了一般,更凉了几分,我也不明白自己刚刚到底在期待什么,期待他能跟我解释为什么骗我?还是期待他能说些让我相信他坑我是有理由的?

只是心中难受归难受,一刀如今下落不明,现下我也没有太多心情跟宋谨言去计较这些。

想起一刀,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苏恒一眼,却见得他目光正放在我手中握着的半截钱袋上,面色苍白,甚至连手都隐隐有几分颤抖,眼中似有惊喜,又有后悔、还有几分酸涩,这一刻的苏恒,我完全看不懂。

乖乖将那半截荷包递到他面前,他颤抖着手接过荷包,眸子微垂,手指在荷包上的麦田处抚了又抚,动作轻柔的像是害怕弄坏了一样,麦田、竹林、斜阳、农舍。刹那间,我觉得我明白了为什么苏恒会选择在农庄种那么一大片麦子田,他曾经甚至还尝试过在麦田当头种上一片竹林,只是不知为何,那片竹林最后还是被他亲手砍了。

“我知道阿芸在哪了!”苏恒眸子猛然一亮,如滑过黑暗天际的流星一般,一闪而过随即又湮灭在黑暗中。

他转过身便往竹林深处行去,一直以为,苏恒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子,而今日,我看到他的步伐甚至都有些不稳,像是极度害怕着什么。

“走吧。”宋谨言轻叹一声,便要拉着我往竹林深处走去,我下意识的避开他的手,追着苏恒过去。

天空突然黑压压的一片,刚出头的太阳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,苏恒像是生怕去迟半分似的,往竹林深处窜,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,他终于停住脚步,又似在害怕着什么,不敢往前再进一分。

前方约十步远的地方,是一座废弃的小竹屋,看着像是有些年月没有住人。

此时,天空中已开始下起了雨,那座竹屋在这雨中的竹林深处,遗世而独立。

“一刀会在里面吗?”我扯了扯苏恒的袖子,不禁有些怀疑,一刀来这里做什么。

苏恒没有反应。

我正欲往前去看看竹屋里头到底有没有人,衣领却像是突然被人提起来般,接着便被人按在了怀中,熟悉的檀香味扑鼻而来,头顶上的雨点似突然被东西遮去,转过头却见得宋谨言一手撑着不知何时带出来的伞,眸色幽深,对着我轻轻摇了摇头。

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划破天际,电光照映着苏恒苍白的脸,他似才被这道闪电惊了一惊,急急往竹屋走去。

轰隆隆的雷声响彻整座竹林,苏恒的脚步踉踉跄跄。

“走吧。”宋谨言轻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。

竹屋因着常年没有住人,屋顶自然是漏雨的,屋外下着大雨,屋里下着中雨。

一刀果然在此,只是此时,她昏迷不醒,躺在地上,发丝如藻,衣服破了好几处,已经被血水与泥水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,她身下浅浅的水洼亦是一片血红,她双眸紧闭,手中却还是紧紧握着另外半截钱袋。

朝夕相处两年多,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恒,他嘴唇颤抖,素来懒散随意的眸子中此时盛满恐惧,像是在害怕着什么,捏住半截钱袋的手指尖都微微泛白。

我正欲开口唤他,宋谨言再度拉住我,他眸子往一刀那边扫了扫,似在示意什么,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见着一刀握住半截钱袋的手明显动了动。

苏恒显然也是看到了,这才似惊醒过来一般,几乎是跌跌撞撞走过去,小心翼翼将一刀抱在怀中,从腰间掏出一白瓷瓶子,倒出几粒花生米大小的褐色药丸放入她口中,而后又探了探她的脉搏,似才放下心来。小心翼翼的将身上的外套的外套脱下来覆在一刀身上,虽他的外套被雨淋湿,但比起一刀那破烂的衣衫却是好上太多,将一刀裹好后又细细擦拭着一刀脸上的血污,其动作之轻柔,就仿若在擦拭着一件珍贵易碎的陶瓷娃娃般。

一刀似不安稳的动了动,眼角有晶莹泪水滴下,嘴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,苏恒将身子俯下耳朵凑在她唇边,细细凝听,听着听着,眸子中的惧意散了许多,而后竟是微微勾起唇角,连眉梢也带了一丝笑意,如哄婴儿般轻拍着她的背部,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:“别怕!我在!”

记得上一次一刀毒发梦魇时,我哄了她足足半个时辰,她才渐渐安定下来。

"别怕,我在!"苏恒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竟让一刀奇迹般的安定下来,安安静静伏在他怀中,手如小孩子般抓住苏恒的衣袖,唇角还带着笑意,似在做着美梦,面上安心满足。

此时,青竹山庄其他人也来了,站在竹屋外,看着里面的情景,竟是惊异得如见了怪物般说不出话来,而后又纷纷退去,在竹屋周围守着。

良久,待一刀彻底睡去后,苏恒方才抱着一刀出了竹屋,经过我身边时,只了句:“一起回山庄吧,有些事要与你说一说!”

苏恒与我说话向来随意,今日,他的语气却分外沉重,想来是该有什么重要事情与我说,便也点了点头,跟上他的脚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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