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霄这一生还没听到过如此苍老又高亢的女声,南国的女子,都是水做的骨肉,声音也好似糯米酒那般甜腻。这般爽朗的声音不由得让人心头一亮。
凌霄回身,只见一个老妇人屈膝半蹲在那里,不等凌霄问话。“老奴窦氏,奉太子之命,前来服侍娘娘。夜渐深了,娘娘路途辛劳,何苦在这露天地里触景生情,不如回车上歇息吧。”车上宽敞,卧榻早已被窦嬷嬷整理完毕,似乎又熏了檀香,让人沉醉安定。凌霄一夜无梦。
第二天早上,凌霄觉着身上轻松不少,可精神恹恹的,因为昨个实在是哭得有些凶猛,眼睛红肿了起来,视物不甚分明。盥洗毕,开拔启程。窦嬷嬷入车伺候,见凌霄面色浮肿,便出言安慰:“娘娘头一遭远离父母,想来是念家得很,不过娘娘勿要担忧,太子殿下的品行极好,老奴是从小看到大的。娘娘才貌双全,婚后定能夫唱妇随,恩爱和睦。”一边说,一边吩咐下人煮了水,拿帕子浸湿,给凌霄敷敷眼睛。
越往北来,便觉着呼吸渐渐顺畅,早晚更加凉爽,尤其有利于睡眠。内有窦嬷嬷,外有秦斓,一路无事。不过窦嬷嬷有意无意地将北齐东宫的情形告知凌霄,不知是太子授意,还是她自己巴结新妇。管他是哪样,这对凌霄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。
北齐东宫内现有侧妃两人:云锦云侧妃,她是太后郝宣的外甥女;王韶王侧妃,是现皇后王阆苑的侄女。两人均是手眼通天的角色,宫内的赵夫人、吴夫人和一众宫女都安分守己。说到这时,凌霄心中就觉得别扭,看来,东宫并不是很不太平,秦斓又为什么力主求一位刚正的正妃,若论威势,谁能压住本朝太后的外甥女和皇后的侄女呢?
东宫至今无正妃多半因为这两家势均力敌,皇帝也不好硬要哪一方出头,所以要远丢丢地找个正妃。可是这个正妃怕是不好做,稍有不慎,怕就会授人以柄,自己就算有卞国支持,个中滋味估计只能独自消受。
不过据说皇帝郑桓是个英明神武的,宫中妃嫔不多,除王皇后外,还有淑妃张氏,贞嫔邓氏。王皇后有皇子郑之固,儒雅风流,不拘小节,与太子年纪相仿,其余皇子不是能力平庸,就是年纪尚小,无法与太子比肩。
盛夏结束,金秋风起,迎亲的队伍到达齐都。凌霄先被安置在皇家驿馆,窦嬷嬷吩咐烧好热水,让凌霄结结实实地洗个澡,消消乏。等七月二十七日到来,便行大典。
这些日子,秦斓率迎亲的军士将驿馆防守得铁桶一般。无皇命,任何人不得入内,凌霄也没闲着,宫中的教引嬷嬷日日来教导宫中礼仪规矩,让凌霄一遍一遍熟悉大婚流程。
是日,大街上真是锣鼓喧天,宫中的女官前来迎接新妇。凌霄的这身行头确实麻烦,从里到外,由上到下,折腾了两个时辰有余。窦嬷嬷扶着凌霄,慢慢踏出驿馆,这服饰真沉啊,窦嬷嬷拍拍凌霄的手背,似乎在鼓励着她:忍一忍,能不重吗,你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啊!
郑之囿这天却是出奇地冷静,早已不是第一次婚娶了,此次联姻于国有利,于家又会怎样呢?宫中女官将他打扮停当,他先策马去了生母的陵寝。墓碑上“孝贤皇后王氏阆茹”的字迹,深深刺痛了他的心:父皇志在天下,母后深以为然,自己自小便受到这样的教导;云氏固然爱他,可自己不喜欢这样的女子;王氏算是他的表亲,却也无法与她推心置腹,姨娘毕竟不是亲娘;朝堂上谁都盯着自己的后院,不过幸好有这两尊大神,否则众人早就谋划着将他的院子撑爆了;新妇不知如何,秦斓来信说是聪慧温婉的,可自己也要为了大齐狠下心来算计她。
薄情不过帝王家吗?端坐在床边的凌霄从不这么认为,自己的姑母就在皇宫,姑父周铮宽容,待姑母极为和善;北齐的皇帝不近女色,想必对自己的三位夫人也是极满意钟情的吧。事在人为,母亲曾说,好的婚姻需要用心经营……
正想着。女官簇拥着太子来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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