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比起那一瞬间的震惊来,长戚更多的是心疼。心疼这个从在天界的时候就凭空背了无数污名,哪怕是重新活了一次,却还是没有逃过这般命运的清乐主神。
清乐站在法阵的中央,不发一言。她自己的条件早已经告诉了这帮刚刚还耀武扬威的人们。
而她自然是不会退一步的。
这些人若是不认错,就只有死在灭妖阵里。
清乐有这个把握,也的确是动了杀心。
她本是连这选择都不想给这些人的,他们这样逼人入死地,寻奕现在也不知道安危,她为何要放过他们。
唯一让她觉得,可以让这些人有一条生路的理由,也是因为寻奕。
她不希望寻奕出任何事,心中便存了那份仁念。是不是她手下留情些,寻奕也能多一分生还希望。
这样一厢情愿的祈求,阿落知道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。
可是,万一呢……如果寻奕能平安回来,她愿意用哪怕最不愿意妥协的善意来回报。
终于,有人事先撑不住了。
“神君,我没有要寻奕死的意思……只是他们这些人喊的声音太大了……我,我不该跟着这些人逼迫他,我错了……我错了,您放我走吧。”
是个姑娘,清乐认得她,是此前很喜欢寻奕的。
这些要寻奕死的人围在她身边,她想说话也难,总要考虑自己的安危。
清乐伸手一拂,这姑娘就被解了在灭妖阵里的束缚。
她发现自己能动了,又是欢喜又是感激地说道:“多谢神君!多谢神君!”谢完之后立刻向出口跑去,离开这可怕的地方。
见到认错真的能被原谅,有了开头自然就会有跟风的。
几个自认没有说什么过分话的也都向清乐纷纷认错。
清乐也遵守承诺的一个个放他们走了。
那些跟着起哄要杀寻奕和清乐的人,一开始也有点骨气,不肯就这样认错。可是明极这阵法到底有多厉害他们都切身领教到了。
对他们而言最可恨的,莫过于清乐是铁了心的要他们认错。
而天界的清乐神君此前是怎样的声名大家都略有耳闻,她才是最不会因为惹出什么事就顾忌声名的神了。
于是几个心智不坚的,也咬着牙认错道,“清乐神君,是我不好,不该听信旁人的话,误会了寻奕公子……”
清乐冷笑一声,“这么快就说你错了?我还真的是好奇的很。当时席老还有这些人在指证寻奕说他做下了如何如何的事情,你们没有一句质疑的。如今我要你们认错,你们也一句我的理由都未听过,纷纷倒戈了。看来这道理,还是谁不好惹,谁说的就对啊。”
她还是抬手放了这人。
那人也顾不上说别的,拔腿就往门口跑去。
“算了,那两个一直陪在寻奕身边的人,出来指证他才是没办法一时间辩驳的。”她的神色略有伤感,“你们不是我,不可能如我一般相信他。”
她冷静下来,心底更是低沉。
这些现在被困在阵法里的人,她相信是有人只听信了现有的证据,认为寻奕真的做过恶事的。
他们没有义务要去相信一个被指证做了恶事的人。
他们也不可能像自己一样,完全相信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寻奕。
而最后,她再次施法,除了几个带头挑事的,其他全都放了。爱书屋
这些人一见自己可以动了,一开始是惊诧,随后看着垂首不语的清乐,知道自己被放了一马,立马扭头就跑。
被清乐留住的几个人,包括席老。他们相互看了看,随后席老对清乐道:“清乐神君,就算你是天界的主神,也不能不讲道理吧。”
清乐悠悠地踱步过来,站在几个人的面前。
“道理?你几时听说过,清乐主神是讲道理的人?”
众人愣在原地。
是啊,清乐是什么样的声名在外,难道还指望这样的人讲道理么……
清乐封了他们的嘴,“帮我带他们回去,看管起来。”
就算没有喊称呼,长戚也知道,清乐是在叫他。
清乐脚步有些沉重,她收了明极留在原地,而后一言不发,一步一步走出来笙箫阁的大门。
身后是曾经没有一刻停止热闹的笙箫阁,如今却难得的万籁俱寂。
这附近长明的灯火荒的她眼睛痛,明明是一处灯光,在她看来却是碎裂成四五处。
她伸手一抹眼睛,尽是水痕。
赌气一般的,伸手打掉了最亮的那盏灯,水晶的灯盏应声而碎。清乐站在比刚刚暗了不少的地方,迎面而来的是潮湿而闷热的气息,她努力呼吸了几口,却始终不得松快。
长戚怕她会出什么事,出来找到她的时候,清乐正坐在地上,倚靠着一棵笙箫阁特意移栽过来的巨大的榕树上。
清乐并非失去了意识,她只是累了。
她看着一个身影朝她走过来,待到离她五步处的时候,模糊的视线认出了,是她的徒弟长戚。
长戚站了片刻,然后轻声道:“……师父。”
清乐扶着榕树缓缓站起来,“嗯。”
“我们该回去了。”长戚继续道。
清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,“回去……回到哪里去……”
“天界。”
“是啊,天界……”清乐喃喃出声道,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适应了自己给自己的这个散漫不受管束的身份了,她竟然忘了,其实天界才是她真正该回归的地方。
好像已经习惯了一起随着寻奕走到哪里便待在哪里的习惯,如今对“回去”这两个字,陌生的很。
“寻奕一时间找不到,我们就回去让别人一起寻找,如今也能方便些。”
清乐不是不知道他说的方便些是什么意思。
“用我的身份,会方便些么?”
长戚知道她大概还是介意从前人们对清乐主神多有成见的事情。
“如今他们,都知道师父……是为什么会不理正事,不参与战争,对你的误解也多有消散。”
长戚的这般说法,让清乐感到更为可笑。
“从褒到贬,从人人记恨又到人人崇拜,竟然这么容易么?”
“师父,我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