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5.宝玉从军(1 / 1)

<>此为防盗章贾府用饭,一向是寂然无声的,连一声咳嗽也不曾听闻。因着是早上,不过简单用了些粥,又有底下庄子献上来的鲜嫩的野鸡崽子汤和果子狸肉,就着粥一吃,咸浸浸的颇有味道。

只是宝玉忽的想起贾府山河日下之时,不禁心生担忧,连手中的饭也无法好好用下去了。

他之后于底下伺候的下人及贾母说的闲话之中,逐渐也得知了些消息,知晓如今正是新皇刚刚上位之时。太上皇居于延华宫,颇有与新皇平分秋色之意。

而家中,贾琏并不曾娶王熙凤,反而娶的是镇国公牛清之女牛婉。牛婉与凤姐截然不同,生的温婉和平,正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。对下宽和对上孝顺,处事大方又有章法,就连刑夫人也难挑出什么错儿来。

贾琏心中也是满意的,对她很是敬重。

而他自己的嫡亲哥哥贾珠,却是早早就去世了。既不曾娶妻,更遑论留下一个遗腹子——贾兰与巧姐这一世,便彻底消失在了滚滚红尘之中。而黛玉及宝钗都还未入贾府,他心心念念的林妹妹,还未曾与他相逢。

宝玉立于这全然不同的红楼里,心中不由得激荡起了千万种豪情——他绝不能再是经不起风雨的娇嫩的草木,他要做的,当是这刺破满天乌云的利剑!

......只是,在解决这满天乌云之前,他还有另一件烦心事儿萦绕于心头。

盘腿坐于床上的宝玉将无字天书的书页拨弄的哗啦哗啦响:“你且告诉我,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名字下头的兄弟之情四个字为何越来越淡了?”

无字天书深沉道:【当这四字彻底消失之时,正是另一种全然不同的感情之始。】

它颇为恶劣地停顿了下,又嗖嗖写道:【你可想知晓是何感情?】

宝玉:......

不,我一丝一毫都不想知晓。

在看过了袭人和晴雯那底下写着的石破天惊之语后,你还是让我停留在这单纯的兄弟之情吧。

【真可惜。】

不,一点也不可惜,我是不会让你再这么看热闹下去的,快些死了这条心吧。

他闷闷地将被子盖在面上,虽阖着双眼,实则脑内转着千万种念头,全然无法入睡。正想着该从何着手解贾家之难时,忽觉床畔不声不响站了一人,鼻息间满是极清淡的木樨香气。

这股气息,原是宝玉极为熟悉的。他下意识将眼闭的愈发紧了些,耳朵却仔细听着这人的动静。

半晌后,有鼻息轻盈地拂于面上,那人弯下腰来,轻柔地将他耳边略略凌乱的发丝拂到一边,又将盖住了他口鼻的被子向下拉了拉,严严实实塞在脖颈处。

“也不怕闷着了……”那人极轻的叹息了一声,立于床畔又看了他一会儿。宝玉只觉着唇上被人看的火辣辣的做烧,身上的汗毛也几乎要倒竖起来,等了许久,方才觉得那股视线移开了。

待到这人走后,宝玉方才缓缓睁开了眼。谁知一入眼便是无字天书,天书显然很是兴奋,翻来覆去地拨弄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书页:【爷生的真是好,即使睡着了也是这般好看。如今嘴唇嫣红,衬着这面色,倒更令人动了那一点不该动的念头……只是轻轻碰一次,应当无碍吧?”

宝玉:......

这是什么?

【方才来看你的那人心中所想啊!】天书兴高采烈道,【如何,是否觉着心中春_情泛滥,心中甚为感动,欲要以身相许?】

宝玉:......你闭嘴。

他的确是觉着整个人火辣辣的,也有一丝隐秘的欣喜。然而这欣喜与那人却毫无关系,他只是因着这样一份炽热的真心而熨贴,并非是为了心意相通。

如此一来,宝玉这一夜通不曾睡好,翻来覆去直至天色将明。第二日起身时,那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倒将袭人吓了一跳,忙忙拿脂粉替他略微遮盖了下,蹙眉道:“爷昨夜是怎么睡的,怎么弄成这样?”

还能为了什么?宝玉颇为哀怨地望了他一眼。

昨夜他好不容易睡着了些,谁知晴雯紧跟着也来了——又是一阵缠缠绵绵荡漾来荡漾去的眼波,荡漾的躺在床上强行装睡的宝玉浑身都刺啦刺啦向外冒电流。他毫不怀疑,若是无字天书此刻挨得近了些,那书页都能瞬间被点燃,之后呼啦啦烧个干净。

待到晴雯好不容易走了,无字天书又欢乐地凑上来:【只恨不能拥君入怀,只恨不能与君同床共枕抵足而眠,只恨不能现下便解了衣裳同入这鸾绡帐——看完了这些,你可有何想法?】

宝玉木着脸:有。

【何想法?】

“我想烧了你。”

无字天书自空中晃荡来晃荡去,好似在打秋千一般,将自己高高地荡起来:【吾乃是瑶池仙子亲手造就,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中练了七七四十九日,哪里怕你这凡火?】

宝玉眯起眼:“火若是不怕,水如何?”

无字天书登时不吱声儿了,半晌后飞快地浮现出另一行字:【......水也不怕!吾乃百毒不侵水火无阻刀枪不入的仙书!】

只是说归如此说,它却老实了许多,生怕惹急了这位主儿,真的端起一旁的碗向它头上浇上一泼水来。

宝玉不可思议地看着瞬间乖乖将书页合上躺倒在枕边的无字天书:......

等等,我只是随口说着玩儿的,没成想真的抓住了这本书的小辫子!

这般闹腾了几回,宝玉哪里还有睡觉的心思?也难怪第二日顶着一张猫熊脸阴沉沉出现在众人面前了。

“今夜你们皆在外间睡,”宝玉郁卒,“谁也不许进我睡觉的里间儿来。可知道了?”

袭人心中一惊,尚且来不及揣摩宝玉这话中究竟是何意思,便见宝玉已然甩袖出去了。

袭人怔了怔,随即又想起一事,忙上前追了几步,略略提高了些声音道:“爷,方才太太打发了个丫鬟来,说王家的二爷来了,要爷先去太太屋里一趟——”

宝玉远远地冲他招招手,示意自己听到了,径直绕过了一处垂花门,沿着那青石小径,一路行去了王夫人房中。

只是到门口时,他的脚步,不由得顿了一顿。

他还未想好,自己究竟该怎样去面对王夫人。

一则,太太乃是他的生身母亲,素日种种疼爱怜惜自然不在话下,亦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;每日关怀体贴之处,着实令人动容。

只是,前世他魂魄离体之后,方才将许多事情看得通透;又亲眼见证了许多私底下见不得人的算计,方才晓得人心险恶。譬如凤姐,若是独自一人,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胆量包揽诉讼,又私自放印子钱,最终惹下这通天祸事?要知晓,凤姐手中银钱也绝算不上宽裕,这些个白花花的银子,最后,并不曾落于她手。她所拿的,不过是十之二三罢了。

而另外这七八成,宝玉想来想去,也只能由王夫人尽数收入私囊之中,别无他想。

经手的是凤姐,最终遭了大祸的也是凤姐,而稳稳隐于幕后的王夫人,只专心地做她不问世事的菩萨,将整座金山牢牢握在手里面。

他脑海中的母亲一直是慈爱而温和的,唯有当日将晴雯撵出怡红院之时,方露出了几分雷霆万钧的气势;可在知晓了那样似乎万事不管的端庄表面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时,却又不由得心凉。

一旦怀疑播下了种子,那便是再难消除的了。林妹妹的病逝,宝姐姐当日的未中选,凤姐最终惨淡收场的模样......这些个事,一桩桩一件件,细细看来,竟皆有着王夫人的影子。

宝玉立在这门前,忆起这些,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。

他不愿去想,不愿去信,不愿亲手将生身母亲那伪善的面具血淋漓从她面上撕下来。只可惜,这世间,从来不是“不愿”两字便能蒙住所有人的眼睛的。

惟愿此世,他重生在这一切罪孽发生之前,哪怕是殚精竭虑以死相搏,他也要阻止贾家重新走回上一世的老路上去!

这四海楼开业也不过两三年,然而因着菜色甚好,更有这各处装饰皆是富丽而不落俗套的,处处点缀着几枝折枝花卉,因而富家子弟来往甚多。每日皆是门庭若市,来往又俱是手里不差钱的贵公子,可想此间老板赚的何等盆满钵满。

“宝玉今日可来迟了!”冯紫英笑道,“怎么,今儿我做东家,你便这般怠慢起来了?既然迟到,不罚酒三杯,我可不许你入席的!”

“冯兄快饶了我才是,”宝玉笑道,“若是明日师父于我身上闻出了什么酒味儿来,只怕要大发雷霆,一月不许我出去的。你又不是不知,何苦害我?”

因而只以清茶捧于手中,笑道:“今日以茶代酒,也算是与你这个东家面子了。如何?”

冯紫英笑嘻嘻:“这个可不由我说了算,你看这席上几人是否饶你才是。”

宝玉这才向席上一扫,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:“这是......”

席边立着的,分明是个再俊俏不过的公子哥儿。他着了烟紫色的对襟褂子,面白如玉,目若秋水,唯有一抹朱唇红的惊心动魄,周身皆是掩饰不去的媚意。明明这衣襟规规矩矩地扣着,一丝也不曾乱,却比着那不扣更多了几分撩人的风情来,独独站在那处,便是一处醉人的风景。

而宝玉惊诧的,却是他身侧立着的那个少年。那人身形纤瘦,生的也是眉清目秀,粉面朱唇,乌压压的发丝绾的整整齐齐,论其形貌,倒与宝玉不相上下。只是看其行动处羞怯腼腆如闺阁女子,颇有些怯懦之意,见着宝玉直直地看过来,便忙不迭地移开了目光去。<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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