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>两人走进院子，秦文珺关上院门，带着他进了漆黑的屋子。熟练地点燃烛台，把炕烧热，哄着芍药睡着后，她才同他好好地讲了一句话：“真没想到，会在这里见到你。”
“我也没想到。”李延清静静地看着她，烛光映在她的脸上，是那样的恬静。
她起身打开橱子，找了半天，才找出一点茶叶渣子，用热水简单地沏了两杯茶，端到他面前，含笑道：“粗茶一杯，不要嫌弃。”
他怎么会嫌弃！那一丝丝淡淡的茶香，沉入心田，温暖地感觉，仿佛回到了过去。
如此寒冷的冬夜，故人相见，秉烛夜谈，何其感动！
李延清目光望着熟睡的孩子，问道：“这孩子是？”
她嘴角划过幸福的微笑，“她叫李悠然，小字芍药。”
姓李，名悠然。这个女婴是大梁的嫡公主。可是，为什么她们母女二人会沦落至此？他忍不住问道：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秦文珺淡然地说：“他不愿让我生下这孩子，那日，派人来送了碗红花，是萧广翎救下我，之后，我便来到这个村子。”
再将往事诉述时，其实并没有那么伤感，更多的是云淡风轻，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。原来，时间真的可以让一个人淡忘一切的悲伤。
生活归于平淡后，她体会到不曾有过的快乐。没有什么，比这一刻更好。
但是，今日发生的种种，让秦文珺觉得有些无助，生活在最底层，就意味着面对许多逆境，都那么的无能为力。
她又说了这段是时间发生的事情：产子、水患、赈灾、曹岳、青楼、沈琅，短短一年光景，竟然经历着这么多。
“我觉得，你过得并不好。”李延清总是能一语道破她的现状。
“我很快乐！”
李延清淡笑道：“快乐与贫困是两回事，你快乐，是因为你有孩子，贫困还没有逼得你感到无奈。我不相信，你今日的一切，都是你凭自己的本事得到的！”
秦文珺身子微怔，他说得没有错，若是萧广翎当初没有给她那个包袱，她早就饿死在街头，哪里还会生下芍药。她并没有凭着自己的本事，去从头开始。
“珺儿，回宫吧！你知道的，你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。”他心里并不希望秦文珺回宫，但是现实是，大梁不可能没有皇后，秦文珺终究是要回宫的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。
“不回去。”她坚定地摇摇头。
“那……”他顿了顿，深情地望着她，“跟我走，好吗？”
她怅然地叹道：“延清，我们回不去了，你明白吗？永远回不去了！”
从他派人暗杀涅儿的那一刻起，他们便回不去了。
“我明白。”明白，只是不甘心，还想问一问，期盼着会有奇迹出现。
“延清，希望可以看到你凯旋而归。”她拿起茶杯，以茶代酒，敬这位大梁的将军！
他拿起杯子，一饮而尽。这大概是这辈子饮过得最苦涩的茶。
天不知何时已经蒙蒙亮起。
“吃过早饭再走吧！”她起身走到灶台前，准备着早饭。
在做菜时，她还不忘记叮嘱李延清几句：“延清，大梁数年未有大战，以致军心涣散，治军不严，你到了边塞后，要重新整顿。”
李延清沉声道：“大梁一共派兵十万，有五万军马曾与我征战数年，这些人我倒是放心，还有五万军马，是各地守城兵，难保不会有刁蛮之徒，这一战，我实在没有把握，你也清楚，青州是什么样的地方，鱼龙混杂，到处都是流放的罪奴，其中必会混进北戎细作。”
“青州……”她蹙了蹙眉头，自己的阿爹、娘亲，都在青州，所以，她格外关心此战。“我觉得你不必急于开战，到了青州后，可以先让军士乔装成百姓，散步一些假消息，真真假假，虚虚实实，到时候，那些北戎的细作定会自乱阵脚。”
李延清点点头，“我绘制了两幅军阵图，一真一假，假的那幅图早送去青州，这个时候，只怕已经到了北戎人手中。”
她问道：“真的那份呢？”
李延清指了指脑袋，“在这里。”
多年的征战经验告诉他，任何纸上之物都会被盗取，只有脑中的东西，是别人夺不去的。
秦文珺炒菜地动作停了停，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，延清，果然更适合战场。
她只做了一盘青菜，一锅浓浓的米粥。
李延清看着那简单的饭菜，想起昨夜的苦茶，轻笑道：“还真是粗茶淡饭。”
“不瞒你说，我来了这么久，还是没有吃习惯。”对于她来说，吃饭不是享受，而是生活的过程。就像生病的人要吃药一样，她必须每天咽下并不美味的饭菜，确保自己有力气能够活下去。
她唤醒了孩子，喂着孩子喝了些米汤，等孩子吃完，自己才动筷子。
“味道怎么样？”她问道。
李延清诚实地摇摇头，“不怎么样。”
她无奈地笑了笑，她也知道自己的厨艺不怎么样。有时候，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吃。当然，她如此嘴硬的人，是不会承认自己做得很差，“等你凯旋而归，我再做些好菜招待你。”
“我想吃栗子糕。”他静静地望着她，一直以来，她的栗子糕只给李延昊一个人做。
“好啊！”她无所谓地笑着，心中却是如刀割一般。凡是与阿昊相关的事情，她总会这么在意。
“珺儿……”他唤着她的名字，目光中涌动着深深的情愫，“你还爱他吗？”
她愣住，想了想，叹道：“这种问题，毫无意义。”
“没有意义吗？”他自嘲地笑着，手中的筷子“啪”地一声折断，“我还是不甘心！珺儿，你该是我的，皇位也该是我的。可现在呢？我却要为他去打天下、平四方。”
秦文珺眼眶渐渐泛起微红，“我又何尝甘心！”
造化弄人，到头来，他们不过是李延昊手中的棋子，被利用，被抛弃，家破人亡。她也有亲人、远房姊妹，虽然秦氏家族罪不可恕，但她看着自己的亲人一步步走向断头台，心中又是多么心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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