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>辽宋边境辰州。
出门在外,耶律纳阡和萧观音为掩身份,分别取小字闺名,楮宁和斐珞,扮成一对西域行商而来的姐妹。
城郊,楮宁,斐珞系好了马,风尘仆仆走进茶棚。
“还有半日的路程便可抵达蔚州。”斐珞盘算道。
“嗯,不急,辰州距离蔚州如此之近,些许此处亦能发现些蛛丝马迹。”楮宁道。
“先前玺冽传来消息,这伙叛军隐匿在普通百姓之中,踪影神秘,自称真谛教,行事毒辣乖张,你我需谨慎小心些。”斐珞低声道。
“无事,兴许你我这随便闹一闹直接发现了真谛教的老巢呢。”楮宁大大咧咧满不在意。
两人方一进茶棚便留意到靠边的一桌,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丫头正在同一众剽悍莽夫说笑,那小女孩衣着不凡,那一众山野莽夫却粗陋模样。这画面很是清奇。
“山上好玩吗,有野兔吧……”那小丫头声音俏皮轻松,不像是有何异样。
楮宁和斐珞相视一眼,默契地继续观察。
“这茶不好喝,我家茶园里有个泉眼,泉眼边产的茶最好喝,每年只产一点点……”小女孩粉嫩的小脸露着天真的笑容,一笑两颊酒窝深深,让人挪不开眼。
只是,那七八名莽夫却只喝茶而不多言语。
小女孩一转头,溜圆的眼睛闪着光,“哇,仙女诶!”
莽夫们顺着小女孩的脸望向楮宁和斐珞,正迎上二人审视的目光,随即放下茶碗,“走了走了,要赶路了!”莽夫们声音粗鲁,毫无温和之意。
显然,这女孩并非其中什么人的女儿或者家眷。
莽夫们拉着小女孩,起身将走。
那小女孩突然回首向楮宁和斐珞面露乞求之色,用口型道“救命”二字。
楮宁和斐珞了然,相视一眼,正欲出手,却见见小女孩直挺挺地倒地,莽夫们不得已停下脚步。
楮宁和斐珞跑上前,楮宁抱住小女孩,小女孩趁机偷偷抓了一下楮宁的手,楮宁心知她是装的,大呼道,“呀!这女孩是病了啊,看样子像是疫病!”
此言一出,茶棚里瞬间人畜全无。
几个莽夫互相看了看,领头模样的人说道,“疫病?姑娘不懂医术不要乱说,将她交给我们,你们请便吧。”
楮宁心下暗自算计,对方七人,斐珞和这小丫头都不懂武功,硬拼怕是不敌,于是便演起大戏,“不懂?这位大哥太小瞧人了不是,我祖上世代行医,人称宁氏华佗!”
楮宁装模作样,满脸被诋毁了的愤慨,“她确实得了疫病,须得马上医治,我们快找个客栈安置下来,以便医治!”说着像模像样地拿出绢帕覆住口鼻,斐珞也配合地照做。
那莽夫着实被唬住,心中迟疑。
这时一青袍缎衫的男子摇着扇子走进来,“吾乃医者,不知能否帮忙。”
楮宁不禁心虚,这时来个真的郎中,岂不是彻底演不下去了。真是不速之客。
楮宁抬头望向这男子,双眸璨星、疏睫纤长、从容优雅、淡泊磊落,心底里生出熟悉的感觉,却忘了到底在何处曾惊鸿一瞥。来不及多想,眼下还是摆脱困境,救了人要紧。
“不,不必了,这位公子,在下行医向来不喜旁人插手。同道中人想必也可以理解在下。”楮宁故作镇定。
那男子微微颔首,“自然。那在下便引路各位前去客栈落脚,方便施救吧。”
那男子面含微笑,颇有医者仁心的模样。
那几名莽夫见又来了一个大夫,且显然这二人并非一伙,便稍放心了一些,答应一起前去客栈。毕竟若这小丫头死了,也就没什么价值了。我众敌寡,无需多虑。
楮宁显然也别无他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
辰州内,城南客栈,七八个无名剽悍莽夫,两个绝色女子带着一个熟睡的可爱小丫头,再加一名优容公子,投宿。这一行奇怪的人引得店家和食客们纷纷侧目。
把小女孩在榻上安置好,楮宁又假模假样地诊脉一番,直到心中有了对策。
“此病症,需褪衣施针,你们这些男子还请回避,斐珞留下帮我吧。”楮宁一本正经地吩咐道。
那些莽夫嘀咕一番,这郎中要求得合理,若他们自身行径过于激进异类,恐怕会招人怀疑,徒生事端就得不偿失了。
“我等在门外候着!”领头的撂下一句威胁,便招呼手下一同出了门去。
那来历不明的青衫男子也听话退出门外。
探听得门外无异动,楮宁在小姑娘耳边低声道,“快醒来,逃命了。”
小姑娘立刻睁大铜铃一样的眼睛。露出欢喜的一笑。
“别笑了,能不能逃走还不一定呢!”楮宁说着把小女孩从床榻上拖了起来。
房间在二楼,楮宁开窗望望窗外,正是喧闹的街市,可奔逃可藏身,很好。
楮宁将小女孩打横抱起,跃上窗棂,门忽然被从外打开。
楮宁心如死灰,准备殊死搏斗,愤然回头,却迎上那青衫男子温润的微笑。
楮宁再伸头看向门外,那七八个莽夫,尽数倒地,不省人事。
“有门可走,还要跳窗?”青衫男子笑言。
楮宁冷静下来,从窗棂上下来,放下小姑娘,“公子真是好身手。”心中却直觉其中疑点颇多,行医郎中,会武功的不多。
青衫男子自然是明白楮宁的疑虑,“在下不过是用了些使人暂时昏厥的药罢了。”
斐珞走到门外,俯身查看那些倒地的莽夫,转头向楮宁点头示意,确是中毒无疑。
斐珞道,“只是暂时昏厥,不宜逗留,我们快走吧。”
不再多言,四人立刻离开,隐匿到街市人群当中。
在街上晃荡了许久,确定那行莽夫放弃了追寻,已至黄昏。小女孩叫饿,四人便路边找了间酒家。
小女孩开口便点,“八宝鸭、粉蒸鸡、醋河鱼、翡翠翅羹、珍珠饺……”一道道名贵的菜从这个娇小的人儿口中念出,令其他三人皆是吃惊,只那小二似捡了宝贝,笑容满面。
“停,你点了这么多,能吃完吗?”楮宁终于听不下去。
“我们四个人呢,我平日一餐要十八碟,那四个人需要…需要……不知道,反正越多越好嘛。”
一餐十八碟!想来自己一辽国公主也不过如此了,这小丫头该不是某国公主吧,楮宁揣测着。
那小女孩却全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,又点了许多菜式,然后从靴子里掏出一定银子,慷慨地扔给了小二,小二喏声连连。
这等阔绰手笔,不仅是楮宁和斐珞惊讶,连那青衫男子也有些好奇了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多大了?何处而来?”楮宁拎着小女孩的总角发髻问。
小女孩伸手把自己的小小总角解救出来,然后答道,“我叫贺鸢,我十岁,家是汴梁贺庄。”
楮宁瞠目结舌,斐珞惊讶地打量起贺鸢,那青衫男子心下了然。
汴梁贺庄,天下首屈一指的富商豪庄。商号遍布辽、宋、西夏、大理、李越五国,产业涉及丝绸、制瓷、茶叶、香料、兵器、酒家、客栈、车马行。贺家一道指令,可直接影响五国民生。
天下首富家的小姐怎么流落在外,三人皆是犯疑。
“我啊,离家出走,结果被山贼抓了去,多亏遇见各位恩人救了我!”贺鸢嬉笑着道。
“你可知方才如何凶险,你竟然还笑得出来。”斐珞真是替贺鸢捏了把冷汗。
“你如此挥金如土,山贼不盯上你都难。”楮宁撇嘴道。楮宁随后将目光扫向那青衫男子,这人谈吐不俗,想来也必定非富即贵,最差也是出身行医世家,于是问道,“不知公子如何称呼?”
“石宗,汴梁石家。”那男子从容道来,不过显然石家不如贺庄有名气,至少楮宁不知道,不过心下一想,也许也是个汴梁的富家大户,汴梁还真是富饶,这么多有钱人,一出门随便就碰上两个。
石宗接着问,“不知,二位姑娘又如何称呼?”
楮宁抱拳道,“楮宁。”
斐珞道,“斐珞。”
石宗抱拳道,“幸会。”
贺鸢的“宴席”已摆满桌,贺鸢津津有味又颇为挑剔地品尝起来。
另一边三个人却举着筷子,仍在互相攀谈。<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