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>楮宁想了一会儿,“贺庄太平,早日回到辽国去。你呢?”
赵宗实抿了一口酒,“我所求太多。但愿能得、亦能舍。”
楮宁凝视着赵宗实许久,他,打算得什么、舍什么。想必,被舍弃的是儿女私情吧,这不也正是自己所愿,应该高兴。楮宁释然一笑,提杯说道,“共饮杯中酒,所愿成所得!”
众人举杯,在篝火上方杯盏相撞,怀着美好的愿想一饮而尽。
杯盏中的酒倾洒些许,篝火燃得更高更旺,照亮了一张张笑脸。
家丁来禀报,高滔滔前来拜访。
斐珞、贺鸢齐齐去看楮宁的脸色。稽佘去看赵宗实的脸色。
赵宗实没甚表情。
楮宁笑容凝固了一会儿,转而又扬起嘴角,“请进来吧。”
高滔滔也随俗地坐到了篝火旁,坐在赵宗实旁边。
楮宁寒暄道,“听闻冰嬉之日,高小姐感了风寒,不知可有好转,这外面冷了些,要不我们回屋里去坐吧。”
高滔滔温婉笑笑,“劳公主记挂,滔滔已无大碍。围火而坐,多有趣啊,就在这里无妨。”
楮宁点点头,不想因旁人扰了兴致,索性暂时接纳高滔滔,“我向来不喜上下之礼节,坐在这里,大家就当江湖朋友便好,滔滔你也随便些,自顾地吃喝玩乐便是。”
“自然。”高滔滔大方地一笑,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。那份气度和神采不输楮宁。
高滔滔看看手里的酒盏,“公主,辽国不是喜欢用碗喝酒?”
楮宁颇有兴致地看看高滔滔,“好啊,那就用酒碗。没想到中原女子也有滔滔小姐这般豪爽之流。”
“比起公主,还差的远!”高滔滔接过酒碗。
所有人都换上了酒碗。可是只有高滔滔和楮宁这边喝得热火朝天。
玺冽和稽佘默默旁观,毫无参与感,只能两人随意聊聊。
赵宗实依旧那般面无表情,一个人静成了一幅画。
贺鸢偷偷伏到斐珞身旁,“斐珞姐,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,笑里藏刀、明争暗斗、面和心不和?”
斐珞点点头,“可能,算吧。稽佘一天天都教你些什么?”
贺鸢继续问,“你说高滔滔和楮宁姐,最后谁能赢?”
“别胡说。楮宁根本就无意争什么。”
“那你看楮宁姐还喝得这么拼命?”
“她啊,自己灌自己。也许她需要一场酩酊大醉。”
贺鸢小大人模样咋舌摇头,“孽缘嘞,太阳爱上月亮,注定不能相守。”
斐珞惊讶地看向贺鸢,“哟呵,你懂得不少啊,人小鬼大。”
贺鸢得意地扬起小脸,“那是。唉,眼下就好像昼夜交替时分,太阳和月亮偶然一同出现在天空中,惊鸿一瞥般的相遇,注定了擦肩而过的结局,和余生不尽的相思。”
斐珞狠狠拍了下贺鸢的脑袋,“酸死了,你都跟谁学来的这些?”
贺鸢看斐珞脸色冷冷的,连忙手指一挥,指向稽佘,“他!”
斐珞冷冷瞥着稽佘。
稽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简直天降横祸,狠狠咽下了一口酒,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。
楮宁和高滔滔面前的两个酒坛已经空了,两人的脸上也都染了红晕。
斐珞差人将两人送回了屋里,又吩咐人去煮醒酒汤。
屋子里只剩下楮宁和高滔滔两人。
高滔滔趴在桌子上,眼神迷离地道,“公主,你喜欢宗实哥哥。”
楮宁尚且清醒,“没有,高小姐别误会。”
高滔滔用手戳了一下楮宁的肩膀,“不是说咱们是朋友嘛,朋友之间要坦诚!”
楮宁叹了口气,“你会是赵宗实的妻子,会是未来的太子妃,是皇后,你不必多虑。”
高滔滔镇静下来,“若是别人,我定没什么好担心,三妻四妾、三宫六院,本就是应该的。可是,他看你的眼神,太过不一样。”
楮宁拍拍高滔滔的肩膀,敷衍道,“我是辽国的公主、将领,他是大宋的储君、将军。他看我,大概是带了敌意吧。”
“所以,公主你不喜欢宗实哥哥?”
楮宁没有回答。
高滔滔一改醉态,眼神里是睿智的光,“公主,我会成就他,成就他多年的夙愿,成就他的雄心壮志。而你,会毁了他。我知道你也是真心爱慕他,我看得出来,所以你更要离他远远的。”
楮宁对于高滔滔这番话不无震惊,“看来高小姐是有智谋有野心之人。”
高滔滔直盯着楮宁的双眼,“公主也定是明理之人。”
楮宁漠然道,“即使高小姐不提醒,我耶律纳阡本也无意与你相争。”
“公主不妨听我一言,大辽皇位对于公主而言,唾手可得。何必委身后宫、仰人鼻息!”
楮宁回首,“我想,比起赵宗实,你更喜欢的是太子妃之位吧。”
高滔滔没有回答。
楮宁转身出门,径自回到了自己房中。
子时已过,守岁算是功德圆满了。篝火熄了,各自回了房中休息。
斐珞端着醒酒汤来到楮宁院前,恰好碰上回房路上的赵宗实。
“将军。”斐珞颔首问安。
“斐珞姑娘,我顺路拿进去吧。”
斐珞后退了一步,躲开了赵宗实的双手,“将军,你就让楮宁慢慢放下吧,别再招惹她了。”
赵宗实讪讪收回双手,背到身后,“是在下唐突了。”
斐珞深眸中也隐隐不忍,悠悠叹了一口气,“将军请回吧。”
“郡主。”赵宗实叫住斐珞。
斐珞回过身来。
“郡主可知回鹘宝匣的下落?”
斐珞凝神看了赵宗实许久,“将军在找回鹘宝藏?”
“现在,全天下的人都在找你。”
“我?”
“耶律洪基放出消息,云姬郡主就是回鹘的最后血脉,掌管着回鹘宝藏,前些日子赵宗晟发现了你就是云姬郡主,紧接着西夏人、大理人、吐蕃人还有许多江湖人日日徘徊在贺庄周围。”
身处险境,斐珞和楮宁却浑然不知,斐珞微微颔首,“想必,是多亏了将军照拂。不过,如将军所知,我是辽国国公萧惠之女,并非什么回鹘公主。”
即使天下人不知斐珞是谁,赵宗实却是知道的,三年前他率人追捕斐珞,亲眼看见斐珞进了辽国,也亲眼见证了斐珞摇身一变成了云姬郡主。只是此刻,他不想在此事上揭穿她,“你究竟是谁这不重要,重要的是天下人认为你是掌管了宝藏之人。这贺庄已被我的暗卫守得如铁桶一般,但若贼人精心筹谋,依旧防不胜防。”
斐珞笑笑,“将军是希望我交出宝藏?”
“没错,如此才能保你和楮宁以及贺庄上下无恙。”
“呵呵。”斐珞冷笑两声,“宋国知晓了我就是云姬郡主,没有直接戳穿,反而放出消息,引得贺庄周围龙争虎斗,更让我们身陷险境,为的,就是不劳而获,让我们如同扔掉烫手山芋一般,把宝藏交出来,真是,好算计。”
赵宗实坦然道,“即便这是宋国的算计,也绝非我的算计。”
“斐珞明白。”斐珞自然明白,赵宗实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是云姬郡主,却帮着隐瞒宋国朝廷,从不曾提及宝藏之事,是真君子风度。况且若赵宗实有意算计,就不会暗中派人保护了,反而应当让她和楮宁深感危险才是。
“你要明白,我暗中保护之事朝廷尚且不知,若有朝一日,皇上下命让我撤下暗卫,你、楮宁和贺庄又该是何境地?”
“可是,我真的不知道。”斐珞加重语气,诚诚恳恳地说道,“我甚至连回鹘宝藏是什么都不知道,更不知道你们要找的宝匣长什么样子。”
看样子,斐珞没有撒谎,赵宗实忧心忡忡道,“罢了,醒酒汤都快凉了,你先进去吧。此事,从长计议吧。”
斐珞点点头,转身走进楮宁的房里。
斐珞同楮宁讲了方才跟赵宗实的谈话。
楮宁咽下最后一口醒酒汤,擦了擦嘴角,“撤了暗卫,有我在,也不会有事。”
“我的公主啊,你怎么没听懂重点啊。”
“什么重点。不就是无数人想来杀我们,夺取回鹘宝匣,好开启宝藏吗?我们不被杀就是重点啊。”楮宁倒是不怎么担心。
“我的重点是,回鹘宝藏究竟是什么,我想回一趟辽国,当面问问戚姐姐。”
楮宁神色愧疚,“斐珞,我们不能回去。我日思夜想都想回辽国。可是如果我们走了,宋国绝不会再轻易让我们回来,贺庄便彻底落入了宋国的掌控。”
“我一个人回去。”
“绝对不行,全天下都在找你,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孤身在路上,遇到危险怎么办?”
“明修栈道,暗度陈仓。”
楮宁思量了一会儿,倒是个可行的办法,可是还是不能确保万无一失。“可是…”
“我如今身在哪里不危险呢?这贺庄不也是危险之地?别犹豫了,楮宁。”
楮宁艰难地点点头,“好吧,不过此事我要静心筹划一番,你才能上路。”
斐珞安慰地朝楮宁笑笑,“你放心吧。有些事如果注定是宿命,那我逃也逃不掉。”
“你倒是看得开。不准你轻视自己的生命,什么宿命,事在人为。”
斐珞心中暖暖的,“好。”<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