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>烈阳高照，白云游荡，云朵下面几只野鹤，在青青的草地上留下身影，微风轻轻唱，花草在摇曳。
草地有山坡，山坡下有一颗榆树，榆树上栓一根长绳，绳那头栓一头黄黑狸花牛，牛在地上吃草，牛尾巴甩来甩去，蚊蝇围着老牛飞来飞去，就跟挥不去的烦恼一样。
榆树底下挥着一只手，脏兮兮的小手，小男孩脏兮兮的脸蛋跟个小花猫一样，一脸的愁容，头戴花边草圈圈，左手抓住一把带着土根的草，双腿伸直，左脚搭在右脚上抖着。
观他容貌，苦大仇深，看他抖动的脚，又像个快乐的小鸟，小男孩眼中望着天上的闲云野鹤，直到鹤影消失不见，翻起身、拍拍屁股，手上的泥土蹭在大腿上。
解下榆树上长绳，抓起身旁鞭子，挥动手臂鞭子一甩“啪”一响鞭，小男孩对着老牛“嘘”一声，老牛慢慢悠悠的抬头，迈着四蹄慢慢走来。
小男孩在老牛走来的这会功夫，将手中绳子盘成一圈、挎在肩头，摸摸老牛的身子，嘿嘿笑道“二黑，咱们回家。”
往后退几步，加速度狠狠一跳，半个身子爬在牛身上，手脚用力、骑上牛背，手中打一响鞭，老牛慢慢悠悠，走几步、低头吃草，又走几步，一直追着太阳的方向，黄昏时分路过一小溪。
老牛停在溪中，喝水，待、不想喝了，小男孩笑道“你这瘟神，赶紧的、不然回家没晚饭。”
太阳落山时，男孩骑牛走进村落，村落最多二十户人家，看起来十分贫穷，许多人家都没大门，院中房子也不多。
家家炊烟升，有的门前一狗屋，小男孩跟个领导似的，挥手对着狗打了声招呼，墙头跑过去一只猫，他也要摆摆手。
老牛蹄慢，从村那头来到这头，停在一家有大门的院前，木质大门透着气派，小男孩跳下牛背，敲敲门。
不一会儿院中传来脚步声，一中年人开门，摸摸小孩脑袋笑道“来了，进屋不？”
小男孩摇摇头，伸出一手，中年人给他一铜板道“把牛栓好了。”
小男孩拍拍胸膛道“村长，您老就放心吧。”
中年人笑了笑，转身进门，关门之际问道“明天还去不？”
小男孩停步问道“明天还有钱吗？”
中年人笑骂道“你这鬼精，哪天少了你的？”
小男孩摊开手掌，小财迷的笑容“有钱好办事嘛。”
中年人笑了笑，摇摇头闭上门，小男孩来到牛棚，拴好牛、又看了看手中铜板，小跳着脚步，哼哼唧唧的，从这头又跑到那头。
走进破落院，院中一榆树，榆树下一石桌，小男孩坐在石桌前，“啪”小手拍一下桌子，跟个土财主似的大喊一句“我来了，怎么也不招待一下。”
屋里一个小女孩声音响起“哎吆！放牛娃沾了一身牛气，你还学会摆谱了是吧？”
小男孩再次一拍桌子大喊“我这不是想帮你端饭嘛。”小跳着脚步跑进屋。
灶台旁一小姑娘，个头比小男孩高不了多少，手在案板上用力揉着，身子也很用力，瞪眼道“加点火。”
小男孩来到灶台，蹲下身子，捡起一根粗棍塞进灶眼，用烧火棍捅了捅，笑道“姐啊，我好歹也是个有钱人，以后烧火这事你能不能提前替我做了。”
小女孩冷笑几声，哼哼道“少摆谱，再有钱我也是你姐，不想烧火是吧，赶紧找个媳妇。”
“我不，你是老大。”
小男孩说完、急忙捂住耳朵，笑道“您老人家别念，我这不是边挣钱边找媳妇嘛。”
小女孩才不管他说啥，老一套开始“修缘啊，咱爹娘没的早，我把你拉扯这么大、我容易吗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，穷人家的孩子就得早成家，老一辈的话是有道理的...”
说着说着回头一看，气炸了、每到说这话，这小子就捂住耳朵，一点都不知道我的辛苦，声音尖尖道“我说你几句你还不爱听了，搁别人家的孩子我才懒得说了，你给我把手拿手。”
转身、拿起擀面杖，指着弟弟脑袋一戳道“把手拿开。”一副老气纵横的样子，这气势实在威武。
修缘揉着脑门道“我的姐啊，你总是打我脑门，这样会变笨的。”
小女孩凶巴巴道“我还能不能说你了？”
“能能能，谁叫你是百顺呢，我顺着你还不行吗？”
“咚”
修百顺手中擀面杖又给他一下，转身揉面嘴里骂道“咱们修家真是亏了祖宗了，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没大没小的混人。”
“哎哎哎！这话骂的有些宽啊。”
“噗”一声，就像皮囊里把气走了，修百顺哈哈大笑起来，笑罢、用手背擦了擦嘴上口水，瞪眼道“把钱拿出来。”
修缘缩缩脖子道“一个铜板啊。”
“一个铜板你还嫌少啊，修缘你要记住，小钱能养活人，咱没那个挣横财的命，要好好放牛听到了没？”
修缘撇嘴“知道了”，站起来揭开锅盖道“水开了，面好了没？”
“哦哦，马上好，火小一点。”
修白顺手忙脚乱，一阵忙乎，小屁股一起一低的，那个劲道十足，很快一张面擀好，抓起碗中干面，小手一轮、洒在面张上，那叫一个“匀匀称称”，一看就是老手。
面张对折，再洒一手干面，连续小面积对折，叠成一长方块，一口老菜刀切面，敲的案板“噔噔噔”，不一会“雀舌面”成形，小胳膊擦了一下额头汗珠，笑道“加大火。”
姐弟俩一阵忙乎，热腾腾的一锅子面上桌，俩人吃的那叫一个开心，修缘比姐姐多吃半碗，轻拍肚子打着幸福的“嗝儿”，望着天上星星，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。
修白顺，洗碗、刷锅、抹灶台、扫地，一阵忙乎，又累出一身汗，回到院中坐在石凳上，瞪眼道“看什么呢？”
修缘回过神来，笑道“老姐辛苦，您老坐着，我给你上茶。”
一没盖茶壶，一只缺口茶杯，放在老姐面前，“滴溜溜”茶水倒满，坐回自己位置，拍着肚子，修百顺喝了一口水，指着天上问道“你刚才在看什么？”
修缘坐直身子道“老姐我想上学。”
修百顺眼神一亮道“有志气，上学好啊，学好学问，将来饿不着，万一能找个好点的活，还能养活家人...”
她有一大堆，修缘打断道“可是咱没钱呐。”
修百顺伸出道“给我交出来。”
修缘交处铜板，问道“姐咱们现在有多少了？”
修百顺看着手中铜板、眼神一亮，伸出两指摇了摇，笑道“你猜猜。”
修缘很无语，发现老姐有点白痴，你都伸出两根指头了还猜啊，但是还得配合好，她是老大嘛，思索样子装了一会儿道“两百个。”
修百顺一听，眼神又是一亮，笑道“我家修缘长大了，这都能猜出来。”
修缘当然得意，总是被人骂，偶尔被这位一夸，有些沾沾自喜道“那是那是，你也不看看我是谁。”
修百顺急忙补充道：“是谁的弟弟。”
小小少年人，各自夸的俩人心中乐乐呵呵，说说笑笑，准备睡觉，还是那间房子，南边灶台、西边一张床，床上铺两张烂羊皮，两根木棍做枕头。
姐姐枕这边，弟弟枕那边，盖一张薄薄的破床单，月移中夜时，修缘起床尿尿，出门墙根里一泡清爽，看了看天上星星，苦大仇深又来了。
回到屋中，月光从窗口洒进来，看姐姐坐在床上，修缘道“你咋起来了？”
“我睡不着。”
“怎么了嘛？”
修百顺下床，来他身边道“读书是好事，你算算咱家两百个铜板能读几年？”
修缘道“最起码三五年吧。”
修百顺一指戳他脑门道“你能不能好好算算。”
修缘作出一副思索的样子，其实读书花多少他也不知道，两百个铜板的话很多了，在他看来没有三五年，也有三四年吧，装了小半天、认真道“四年半。”
“真的？”
修缘打着哈欠道“我还骗你不成？”
“哦，那好，咱们睡觉，明天得早起。”
姐姐高高兴兴的爬上床，盖上床单笑道“修缘你说咱家也有读书人了，那是多么了不起的事。”
修缘跳上床，笑道“那是那是，可以边读书边找媳妇。”
修百顺又坐起来，一把抓住弟弟的手，叮嘱道“你要记住，去了好好求学问，找媳妇的事先不着急，把书读好了媳妇就来了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
修百顺又戳他脑门道“村长说的，那还有假。”
修缘神秘兮兮道“老姐，我跟你说个事。”
修百顺被他这么一下，搞得有些神秘，小声问道“啥事？”
修缘眉头一皱，有些迟疑道“还是明早说吧。”
修百顺戳他脑门道“你少摆谱，快点说。”
“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上学？”
修百顺惊讶道“女孩子也可以上学吗？”
修缘无语道“女人是人不？”
“当然是呀。”
修缘站起来双手叉腰傲然道“这就对了啊，村长家大妮子都去上学了。”
修百顺道“村长那是有钱人家。”
修缘问道“穷人是人不？”
修百顺起身拍了拍弟弟肩膀，将他揽在怀中高兴道“这么说我也可以上学。”
“那是那是，你也不看看我是谁。”
“最主要是谁的弟弟。”
姐弟俩有说说笑笑，彼此互相画着梦想图，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。
黎明公鸡墙头打鸣，狗窝里一只大黄*了一下耳朵，翻了个身继续睡大觉，屋中修百顺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，一脚将弟弟踹醒。
修缘揉着眼睛道“姐，让我再睡一会儿。”
姐姐戳他脑门道“还要睡觉，快去放牛。”
修缘跟打盹的猫似的，嘴里念起“懒床经”，修百顺揪住他耳朵道“你给我起来。”
疼的修缘直呲牙“我这不是醒来了嘛。”
跳下床，快步出门，撒泡尿、爽哆嗦了，回到屋中洗把脸，姐姐已经收拾妥，手拿砍柴刀准备出门，修缘问道“你去哪里啊？”
“上山砍柴呀，饭在锅里坐着，你自己热了吃。”
修缘手从洗脸盆捞起来，抓住她的手腕道“不是说好了跟我去上学吗？”
“今天啊！”
修缘干净的小脸蛋上挂着笑容，笑容上满是洗脸水，怎么看起来贼兮兮的，摸了一把嘴角水道“嗯，就是今天。”
“今天你不去放牛吗？”
“去。”
“现在也不是开学的时候。”
修缘摆摆手道“我去了就开了啊。”
“少能。”
修缘看看姐姐不相信的眼神，瞪眼道“我能行，你跟我走就是了。”
“能行？”
修缘跑步出门，回头笑道“我去牵牛，你收拾一下，咱们这就出发。”
牛棚里老牛卧在地上，嘴巴在“打磨”，修缘踢了它一脚笑道“二黑，吃草草去了。”
修缘牵着慢慢悠悠的牛，扭着老八步，小屁股东一拐、西一拐，看起来心情不错，来到自家门前，修百顺手拿砍柴刀，腰中系一粗草绳，衣服里面大了一圈。
修缘一脸震惊的望着姐姐，修百顺小心翼翼走过来左右看了看，悄悄道“咱家的盘缠，快走。”
离了村落，东方朝阳洒辉，修缘牵牛走在前面，老牛边吃草边走，修百顺骑在牛背上笑呵呵的，晨阳将姐弟与牛的身影印在他们身后草地上，就像是泼墨的画。
“修缘，咱们去哪里啊？”
“顺着太阳的方向走就是了。”<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