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屹未必会因为顾蓁的只言片语做什么,但是一颗种子已经被栽下,有人辛勤浇灌早晚都会生根发芽。
顾蓁不过略在永熹堂中养了几天病,连到凤章宫请安都一概推了,谁知道一眨眼之间竟然晴嫔不知道怎么重新获了宠。她虽然是老人,但是年纪不大,生的千娇百媚又有一副好嗓子,确实能够让萧屹在百忙之中想起的伤痛中获得一丝消遣。
有时候顾蓁路过太液池边,总会远远看见萧屹带着晴嫔在太液池中泛舟消暑。晴嫔的歌声沿着水面悠悠荡过来,连她的一颗心都会被那样缠绵的语调唱软了。
只是顾蓁从不过去打扰。
她自然有陶然亭可以去,何必非要趁着晴嫔在的时候上前。再说了,她们两个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,没有必要在这么一件事情上翻脸。
然而晴嫔的歌声如同一场暴雨过后的龙卷风席卷了整座后宫,等到顾蓁再次来到凤章宫的时候,只见晴嫔穿着一件烟紫色的宫装。这衣裳上的颜色朦胧动人,恐怕是要多少次尝试才染得出来这么一匹,更难得的是上面几只云雀简直像是活的一样,只有走进了细看竟然是云雀的羽毛捻着金丝绣成的,趁着她流金披帛,俨然是一派宫廷宠妃的模样。
晴嫔见了她,难得有了几分笑模样道:“贵嫔娘娘新愈,现在可还好吗?”
顾蓁颔首道:“劳晴嫔记挂,本宫好得很。”
她勉强笑了笑坐到了邵昭媛对面,和邵昭媛打了个招呼,又问道:“都是嫔妾身子不济,现如今天气也渐渐凉下来了,二殿下可好吗?”
邵昭媛随口和她寒暄了两句,正好姜后到了。众人都见过礼,姜后也问了两句顾蓁的身子,这才道:“邵昭媛和明贵嫔的册封礼,礼部已经拟好了日子就在八月初八,是个吉利日子,你们回去也要各自预备着。”
顾蓁和邵昭媛起身答应了便坐下。
也不知道为何今日众人都无话,倒是许多人都盯着晴嫔看。她如今得宠,当真是风头无两,不像是从前董承华郑美人姚宝林三人平分秋色,现如今这些人恐怕在陛下面前连说句话都不能够了,哪里会给晴嫔好脸色看。
然而晴嫔浑若不觉,只顾摆弄衣襟上的一颗珍珠扣子。那珍珠圆润光亮,不是寻常珍珠可比,自然也是萧屹赏下来的。
姜后搭眼看了一眼晴嫔道:“如今时候不早了,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,不必在本宫这里了。”
顾蓁随众人出来,正碰见戴梳心和薛羽说话,便上前道:“姐姐可是无事,我到姐姐那里坐会儿?”
薛羽惊讶道:“难得你肯出来走走,自然是可以的。梳心,你也一道来?”
戴梳心巧笑嫣然:“我也没什么事儿,咱们一道走就是了。”
三人携手而行,戴梳心便问道:“眼瞧着就要册封礼了,怎么,陛下还没有说要为你选哪一处宫殿呢?”
顾蓁有些愕然,随机反应过来道:“陛下最近忙得很,没有说起来,我也就没有问。”
戴梳心安慰她道:“你也不要着急,陛下待你谁都看得出来那是真心的,你若是催了反而不好呢。”
“姐姐若是不心疼我,断断不会和我说这样的话,”顾蓁拉着戴梳心的衣袖道:“说起来最近晴嫔得宠,陛下也不常往我这里来,我只管安心呆在永熹堂里了。”
戴梳心语重心长道:“你这整日里也不大出来走动,我和阿羽担心着你也不敢贸然去看你。幸好见你今日精气神还好,我俩心里也放下心许多。”
薛羽似乎有些心事的模样,到底还是没说,只是打听道:“我听说陛下已经将你哥哥外放到衢州了?”
顾蓁颔首道:“正是,前几日带着嫂嫂去赴任的。幸好衢州还不算偏远,没准儿等来年嫂嫂回来的时候就能带个小外甥给我看了。”
薛羽笑话她道:“你只敢跟我说说,再不敢跟你嫂子说的。别臊的你嫂子下回不敢来了呢。”
几个人说说笑笑了一上午,顾蓁才告辞回了永熹堂。
核桃为她按揉着脊背道:“方才晴嫔打发了人来请娘娘去太液池边喝茶,娘娘可要去吗?”
“不去,”顾蓁想也不想道。
核桃皱眉道:“晴嫔现在正是得宠的时候——”
顾蓁放松身体伏在床上,闭着眼睛道:“现在宫里还不够乱吗,一个个眼睛通红的盯着连翠阁呢,我可不去趟这个浑水。”
核桃答应了便不再说话,任由顾蓁闭着眼睛渐渐睡了过去。
夏日小憩,窗外的蝉也渐渐安静了下去。
永熹堂特有的绿窗纱掩映着一丛丛的芭蕉带来夏日一点珍贵的凉。
安静之中,顾蓁冷不丁睁开眼睛望着窗外,总觉得方才窗外似乎影影绰绰有个人站着,便唤道:“是谁?”
那人忽然推开窗户,笑道:“阿蓁好睡,怎么忽然醒了?”
顾蓁脸上的警惕如同冰雪消融一样消失了,转而拢着衣衫坐了起来道:“陛下怎么来了也不进屋呢,反而站在窗户前头吓唬臣妾。”
萧屹转而走到门口进来道:“朕见你这里格外清凉,想着等到你挪宫之后在院子里给你挖个小溪,从太液池引了水过来给你养点锦鲤,映衬着芭蕉岂不好看。到时候后殿栽上些竹子,风一吹过自然就凉快下来了。”
顾蓁抿着嘴笑道:“陛下这是取笑臣妾贪凉吗?臣妾可不敢自大,等到到时候选秀一过新人入宫,陛下不知道挖几个池子给那些花朵一样的女孩子们呢!”
萧屹啧啧称奇道:“原来朕的阿蓁也会吃醋,可是昨日的醋鱼做的入口多吃了几筷?”
顾蓁竟然抬手做了鬼脸,虽然不似端庄却别有一派村俗野趣:“臣妾可没有,只不过是听说了几道风,今年各地采选的秀女个顶个的漂亮出众,尤其是还有一位据说是楚地的美人?”
她一挑眉,平生无限妩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