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保国第三次找到笪春山的时候，春山社长已投入到新一年的工作中，那天她刚刚从课堂出来，准备到出版社再坐会儿。在出版社的台阶前，遇到了一表人才，穿着讲究，脸色健康的崔保国。
他在那里，那一块地方仿佛都特别亮。
春山走到台阶的最上一级，转身看着崔保国，喊了一声：崔老板。
崔保国的身份肯定不是老板，明的身份应该是市人事局，后来全国都改名了，叫人社局，人事与社会保障并到一起了，功能也由管理人事档案职称职务工资等等，扩大到医疗保障等等。崔保国的真正身份由原来的军转办，到了编制办，简称编办，也是人人削尖了脑袋瓜子都想进的好单位。
军转办呢，据说并掉了。与崔保国休戚与共一二十年的军转办就这样被历史抛弃了。
崔保国为什么不上班，或者说上班老是旷工，这与机关作风有关，但更与他个人的情绪有关。
崔保国是国家公务员，是个大局的中层干部，但凭他的年纪、资历，特别是能力，来哦，让他做一把手局长，难道他干不下去？给他一个副局长的位置？那可不行，他这人不喜欢副职，受制于旁人。
现在情况来了，崔保国所在的军转办被撤掉了。论理，他这样有才华、有能力、情商高、根子正的人，应该正好是提拔重用的时候啊，可是，人社局居然没有看到他闪闪发光的能力，在军转办被并掉的时候，还嫌老崔没有大学文凭。现在干部任用，第一条就是文凭。
崔保国气的鼻子都要歪了。
不讲了，崔保国那打扮，搞的像来相亲的。笪教授说：上去吧，崔老板。
崔保国拎一只意大利的紫铜色包包，跟上次的是一个牌子，但不是一个款式。长带子挎在肩膀一侧，跨着长腿跟着上了楼。
出版社办公室很大，各色人等都在一间大办公室，笪教授的办公室在相对宽敞点的一角，弄了一点绿萝、马蹄莲一类的水养植物。
后来，崔保国就谈开了。
笪肚子饿的咕咕叫，崔保国后来才说对不住，不知道下班时间早过了。
办公室里的人都爱静，一个个回家了，也没什么动静。
崔保国那个能说会道啊，笪春山拿出几世修来的好脾气与感天动地的好脾气，听崔保国吹。
笪春山这修养，让崔保国太感动了。
凭良心说，他是干人事的，识人。但像笪春山这种静听人家说话的修养，他没见着第二个。
后来，他感动地说了真心话。
他说：笪社长，像你这么有才，啊，才高八斗；有能力，你看看，在高等学府，这么高档次的出版社，居然在一个女人掌管之下，这不是我瞧不起女人，是我吃惊啊，一个高档次的出版社，在你笪教授的领导下，这让我佩服。但比起第三条，其他的都不算什么。
笪春山问道，崔老板高看我了，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人民教师，没有本事。
你看你，你看看你。
崔老板说道：你的身份瞒得了别人，瞒不了我这个做人事干部的。
笪春山恍然大悟，哦，他是说的蒯真吧？这与她有什么关系？没有关系吗？春山教授真的差点忘记了蒯真与她有什么关系。
啊，话就不说穿了。领导干部的家属，都比较低调。崔保国善解人意地总结道。
崔保国本来来做什么的？到现在为止，眼看着就下午的一点多钟了，崔保国像个热中的某人，缠着一个女生，不饿吗？
春山也不问他来做什么的，莫非看到出众的男士犯花痴了，秀色可餐？
崔保国突然俯身跟春山说道：我那边你也去过两回，现在呢，被城市建设吞掉了，但我的茶叶，你只见过一点点，我有个藏茶叶的地方，什么时候，我们合计合计，茶叶，啊，中国文化，它的渗透性我就不多说了，它可以渗透到任何一个角落，机关、学校、家庭，人情，啊，方方面面，没有茶叶渗透不到的地方，它的中国元素是最适合你们文化人的。啊，我没上过大学，没有文化，但，茶叶有文化。你这里，如果有了这一脉，生意就好做得多，我知道你们出版社最缺的不是人才，而是经费。这个，包我身上，你信我，我来帮出版社一把力。我这个人最乐意支持文化事业……
笪春山面对天上掉馅饼的事还有些木然。
缺经费？
笪春山似乎明白了点什么。出版社缺经费，所以，每一个书号都赚足了，在书号面前没有朋友。这两年做下来，春山社长不是在做事业，而是尽得罪人。
如果有经费，这出版社就另有一番天地啊。
但崔保国这个人可信吗？他的发小刚刚抓进去，这个人可靠吗？
春山不动声色，有一点，她是肯定的，即，茶叶或恐能撬动出版业。她一直来也想找到一种神通广大的媒介，把出版社事业搞旺。
两个人都没有吃午饭。春山与崔保国在大学校门口分手，春山再三谢绝了崔保国的请求，说边吃边谈。
春山想静静。
合作的事，不是一次都能谈成的。
她想到了一个人，林缨。她不是想给她的老公挪工作吗？她一直在申请出版社增加一个业务员。林缨的老公在工人文化宫上班。上什么班，经常半失业状态。
说起工人文化宫，说真的，这都什么朝代的单位？现如今它的功能是什么？据说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。
春山往家走去，回她父母家，一条窄窄的巷子，她很小的时候就走在这条巷子里。在300米左右长的小巷子里，春山想起了林缨拜托的事。
林缨的老公大名叫胡林。从前在小城是个活跃的人物，能吹笛子，拉二胡，后来全城兴跳交际舞时，他是个风云人物。
说起胡林跳交际舞，故事就太多了。胡林个子中等，顶多172公分，但这种身高外人看起来，男不帅，但搭档却是非常喜欢，胡林中年巧巧地到时，就发了福，两头小，中间大，力气也大，带起瘦瘦的女舞伴，那叫一个和谐。
后来更是办班，男教练里，胡林是头一号，女人们到了跳交际舞的年纪都不小了，30多岁就算年纪轻的，胡林那个受欢迎啊，争风吃醋，一时，工人文化宫好不热闹。哪里像现在这些冷桌子冷板凳，工人文化宫里多少个屋子，十室九空，萧条极了。
胡林的女舞伴们都老了，改去广场跳舞，那也是广场舞中的佼佼者。
胡林，他要是来出版社？春山有些犹豫，但林缨都开口了，自己现在说起来是社长，开口要个人，人手这么紧张，应该没太大问题。关键是胡林来，能顶上大用场吗？虽然他可能是自己的亲信。
头脑里乱七八糟的，不想了，等下次林缨主动问她，再议吧。
回到家，见儿子已去学校了，老爸午觉刚醒，老妈跟邻居去超市了。
春山自己弄了点吃的，准备着下午迟点去上班。
哪知，学校来电话，问她怎么还没来，下午有党员学习，新年的第一次党员学习就缺席，这是态度问题。
春山赶忙出门。